又是一年春节。
这已经是沈溪来到这个世界过的元应和林廷选之流就再也无法给沈溪造成威胁,有了布政使司衙门的支持,开春后的北上荡平匪寇行动会顺利许多。
唐大才子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大年初一便坐在督抚衙门后堂,如同谁欠了他几百贯钱似的,阴沉着脸坐在那儿,就连马九和荆越这些老交情都不敢去打扰。
不用说,唐寅回来后“独守空闺”,老婆并未从娘家回来,在他看来,这是沈溪“食言”。
“……大人,您要不进去看看?唐解元在里面坐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
荆越脸上多少有点儿无奈,这刚辰时,唐寅在里面坐了两个时辰,意思是唐寅四更天就来这干坐着。
或许是大年夜里一个人喝酒喝得不痛快,喝到后半夜,唐寅跑到驿馆后堂坐着,心里一口气堵着,就等沈溪过来好好质问一番……为何把我丢到吕宋这样的蛮荒之地,甚至差点儿丧命在佛郎机人手上?九死一生回来,你许诺在家里等我的娘子却还在娘家当她的孝顺女儿……
沈溪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道:“别管他,先随本官去一趟都司衙门。”
到了新的一年,沈溪首先要跟李彻商议一下开春后派兵剿灭粤东北以及闽西南匪寇的事情,还有年前跟朝廷请功受赏的奏本尚未批下来,正好去问问进度,再看看能否从广东都司下辖的卫所中抽调船只,并负责部分粮草、辎重。
都司衙门内,李彻对沈溪无比恭敬,上来就给沈溪送上一份“厚礼”,一个大大的红封,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有不少纸张,沈溪要打开来看,李彻笑着劝阻:“大人回去看过也不迟。”
沈溪猜想,这年头没银票,大明宝钞价值已经快比得上白纸了,李彻要送的话,多半是田契和房契,要么就是仆婢的卖身契。
沈溪把红封退还,道:“本官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讨喜,只是想说一些与平息匪寇有关的事情,与李将军谈谈公事。”
李彻非常识相,沈溪不肯当面收,那就背地里送嘛,既然是来谈公事,那就是给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送礼目的已经达到。
虽然李彻暂且不知朝廷对沈溪年前平匪的赏赐,但以他在军中这么多年的经验,沈溪的功劳不会小,若皇帝觉得沈溪能干,说不定会直接把沈溪从东南沿海的三省督抚调任三边总督。
到那个时候,沈溪军权在握,就不再像如今这样只是个空头督抚,而成为封疆诸侯。
谈完“公事”,沈溪从广东都司衙门回到官驿,刚进门便见朱起慌张地迎了上来,禀告道:“大人,各衙门送礼的人来了。”
“在哪儿?”
沈溪清早就过来,见到督抚衙门门可罗雀,刚才进来时也没丝毫发现,似乎三司和知府、知县各级衙门对于拜年的事并不热衷。
朱起道:“都在府上。”
感情礼物都送到家里去了,为的是避免招摇过市,看来这些地方官员送礼有道啊!
沈溪没进大堂去见唐寅,直接出官驿大门回家,刚到巷口,就见小小的家宅外,前来送礼的长龙从巷口排到巷尾。
形形色色的官员,大箱小箱的礼物,甚至有毛遂自荐前来督抚衙门应聘的幕僚,不时有顽童凑在人堆里蹦蹦跳跳,显得喧嚣异常。
尽管府门口已有朱山这尊门神挡驾,可意义不大,来送礼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彪悍女子的存在而退缩,他们中大多数是奉命而为,若实在不能将礼物送到沈府,只需把礼物放在沈家门前,就可以回去交差。
礼物送不进去,沈家门口人越来越多,等沈溪出现时,人群一阵骚动。
沈溪高声道:“诸位,本官到地方来办的是皇差,代表了天家威严,不能接纳诸位的礼物。不过本官倒是自备有礼物,给诸位送到衙所和府宅去!”
送礼的人群不由面面相觑。
督抚衙门已是东南三省地面的最高衙门,自古以来都是下级给上级送礼,哪里有督抚衙门跟地方官员和士绅送礼的道理?有人喊道:“沈大人,我们是奉命而为,您体谅小的抬来抬去的辛苦,便收下吧!”
你抬来抬去辛苦,我给你退回去就不辛苦了?
沈溪即便要敛财,也不会冒风险收下这些来历不明的馈赠,当即板起脸孔:“本官如今好言相劝,再不抬走,一律扣押以行贿罪名论处!”
一句话,令人群发出哗然之声。
你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们来送礼,你居然把我们当成行贿,还要论处?怎么论?打板子还是发配充军?砍头?这不过是下级官员对上司逢年过节必要的礼尚往来而已,要不要弄得这么杀气腾腾?
但随着沈溪的亲兵出现,那些前来送礼的便知道流年不顺碰上瘟神了,若哪个倒霉被督抚衙门抓了,当鸡杀了给猴看,那就呜呼哀哉。
大箱小箱的礼物,陆续被抬走,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家门前才算安静下来。
沈溪进到院子里,周氏正在监督“晒玉米”,她根本不懂玉米的习性,全当是打谷子后晒谷子,把玉米外衣拨了,成棵的玉米棒子放在太阳地里晒,大冬天阳光不怎么强烈,正好一家女人出来晒晒太阳。
新年里说上几句喜庆话,沈家的后院倒也融洽。
只是沈溪回来后,气氛就变得火药味十足。
周氏质疑道:“憨娃儿,送来的礼物你怎么不收下哩?当官的一到逢年过节就收礼,你在京城不收,说是有皇帝和御史言官盯着,咱现在已经到了地方,这里就属你官大,怎么还是没胆量收?”
沈溪道:“娘,做官最基本的原则要讲,不能收受礼物,就算在地方,也有科道官员盯着。”
“什么科道官员,你唬谁啊?当是唱戏么?那些个科道官员自己还在家里等着收礼呢,谁有工夫来管你?再说,他敢管吗?告你收礼,最多是把礼物退回去,罚你点俸禄,又不碍着你当官,可他们就要担心被你小心眼报复,来告你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周氏的道理讲得是一套一套。
虽是妇人愚见,但说得也有理,在明朝逢年过节送礼收礼可不是什么罪过,谁要是多嘴举报,那是损人不利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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